来源: 1996年9月6日《青春文学》、《陕西瞭望》
作者:吴树鸣
一日,某舞场开业,为了“烘摊子”,特邀请我们文学社团晚上集体光临助兴。自然,我也照陪不误。先是举行开业仪式,然后是致辞、讲话、贺喜。当主持人宣布“跳舞开始”。立时,全场照明灯熄灭,霓虹灯开始旋转,卡啦OK响处,一对对舞伴相继下了舞池,同行的近20余人除笔者外,全都踏上了“咚咚咚”的鼓点。
整个舞场音乐骤然响起,呈现出了灯红酒绿的氛围,我的身体却如被施了咒语般僵直不动了。随文友们进到这舞厅,踏进这片光怪陆离的天地,炫目的旋转彩灯晃得人眼晕,震耳欲聋的鼓点似重锤般一下一下敲在我的胸口上,连带着脚下地板都在隐隐震动。朋友很快便如鱼得水,投入舞池,而我则像被遗弃在欢乐漩涡之外的一个孤岛,独自承受着那份格格不入的窘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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展开剩余75%我强自镇定,干脆挪步至角落,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粘在舞池中央。一对对舞者身形如流云,姿态舒展优美,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随着节奏旋转、摇摆,裙裾飞扬,灵动得似有生命般轻盈。我下意识地模仿着,笨拙地移动着手脚,却像提线错乱、关节僵硬的木偶,动作生硬而支离破碎。手臂像两根沉重的木棍,腿脚亦如陷在无形的泥淖之中,每一寸挪动都如此艰难。我努力试图在心中默数节拍,可耳中轰鸣的音乐却如无孔不入的洪水,将微弱的计数声冲击得溃不成军——思绪在无措的混乱中彻底崩塌了。我尝试着装作整理衣服,或者低头专注地研究地板的纹路,只为了避开四周无处不在的目光。可总感觉有视线从四面八方射来,如芒刺在背,它们仿佛正在无声地揣测我的笨拙。
舞曲一曲接着一曲,不断有文友或男或女前来邀请笔者跳舞,笔者一个劲致谦、表示本人舞技“恶劣”,还是不跳的好,结果弄的大家好不惋惜,隐隐流露出些不快。精明的老板带了一舞伴,前来请笔者下舞池。什么“不赏脸啦”!“舞厅条件差”啦!反正客气了半天,笔者涨红了脸,再三致谦,说舞技不敢登大雅之堂,请多多包涵。可想而知,双方的尴尬情景就不言而喻了。更令人如坐针毡的是,一位热心人径直走过来:“嗨,一起跳吗?”我喉头瞬间发紧,脸腾地烧了起来,只能使劲摇头,声音干涩地挤出几个字:“谢……谢谢,先歇会儿。”那短短的几个字,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。
未及喘息,舞曲竟骤然切换成了慢拍。灯光随之柔暗下来,舞池里的男男女女们默契地纷纷成双成对,身影相依相融,随舒缓的旋律温柔地摇曳着,仿佛整片空间都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亲密与沉醉。我的身影,却如一根突兀的柱子,孤零零地插在舞池边缘,成为这柔和画面里一道粗硬、格格不入的裂痕。那一刻,我周身所有知觉仿佛骤然被剥离,只剩下一种被世界遗弃的冰凉与无所适从。局促和尴尬像无孔不入的冷风,穿透了衣服,直渗入骨头缝里。我缓缓挪回座位,汗水沿着脊背悄悄爬下,浸湿了衬衫,粘腻冰凉,像一层挥之不去的羞耻裹在身上。
灯光终于大亮,音乐的潮水退去。人们谈笑着散去,我默默跟着朋友走出舞厅。门外的夜风清凉,拂过滚烫的脸颊,方才的窘迫似乎也暂时被吹散了些许。文友笑着打趣:“下次教你两招?”我苦笑着点点头。
随着社会的进步,物质文明的飞速发展,人们已开始普遍注重娱乐社交了。而作为一个追求“文化”的人,连这起码的交谊舞都不会跳,那不能不说是件憾事,逢到行业的集体舞会,自已不跳无所谓,却使别人怏怏离开,那实在太不风雅了,也太与人难堪,也就是缺乏现代文明起码的“礼仪”了。这一晚,我在舞池的中央尝尽了笨拙的滋味——那窘迫如影随形,却也是心弦被真实拨动发出的颤音。人生初始的许多尝试,何尝不是这般跌撞?当灯光再次亮起时,我默然数了数地上斑驳的鞋印——其中那些歪斜零落的足迹,最终竟也连成了我走出困境的路径。这舞场中的木偶之躯,笨拙地舞动过,即是在混沌中奋力刻下属于自己的印记。
人类正在向高度文明发展、迈进,干工作、做家务之余,不妨也跳跳舞,健身益体,活跃生活,又是交朋结友的最佳氛围,又何乐而不为呢?外面的世界真精采,我下定决心:今晚就进舞厅……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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